民安局的效率非常高，僅僅不到半個小時，這片公路就被清理的幹幹凈凈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，恢覆了正常。

佩城河邊，一道修長的黑色身影巍然站立著。

他的周圍漂浮著一條條黑色線條，像絲帶般隨著微風輕輕起伏。

突然，那數條線條猛地變得寬大，變得粗長，幾乎是在眨眼間發生了變化。

黑色褪去，一只巨大的蛇頭探了出來，正小心翼翼地吐著信子。

“把它給我抓上來。”男子擡了擡手，那條蛇立刻仰起頭，猶如離弦之箭般，碩大的身軀猛地鉆進了佩城河內。

男子轉過身，赫然是去了荒蕪之地的長潯，那條巨大的蛇，赫然就是隨著長潯從荒蕪來到人界的環青。

他看了一眼黎厭離開的方向，眉目低垂，輕聲低語道：“別怪我...”

佩城河內暗流湧動，水面平靜無波，但在這片平靜之下，卻有兩個東西死死纏鬥在了一起。

環青巨大的蛇尾緊緊束縛著大王烏賊，它本就受了重傷，在感應到環青來臨的時候，它正急不擇途地往更深處游動，可是環青的速度太快了，轉瞬間就將它纏繞在了身體中。

隨著環青的一寸寸收緊，大王烏賊發出了痛苦的哀嚎，聽起來非常刺耳。

它拼盡全力掙紮，但越掙紮，環青縛得越緊，它雖然是個軟體生物，卻也禁不住這樣的擠壓。

環青飛快地朝著水面游了上去，將奄奄一息的大王烏賊甩到了岸上。

沈夜將環青包裹在內，環青漸漸消失了，與此同時，長潯蹲下身，直直地盯著大王烏賊，神色冰冷異常，吐出的音節似乎都能將人冰凍住。

“我本想饒你一命，可你千不該萬不該，竟敢試圖傷害黎厭。”

大王烏賊躺在岸上，遍布血汙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，聽到長潯的話，它顫抖著擡起頭，覆又重重垂下，喘著粗氣，兩只無神的瞳孔死死盯著長潯。

突然，它開口了，聲音卻是女聲，聽起來非常虛弱，“你...你殺了我...就不怕...黎厭...不會原諒你嗎...？”

“呵...”長潯一只手扼住它的觸手與頭部相連的位置，手部青筋凸起，咬牙道：“你敢攻擊他，就沒想過會有這個後果嗎！”

長潯猛地用力，女聲猛烈的咳嗽起來，卻還是硬生生擠出了幾個字，“我...我沒想攻...攻擊他...我只想...帶走那份血跡...”

“是嗎！”長潯狠狠將它甩到了地上，大王烏賊蜷縮成一團，漸漸縮的越來越小，慢慢凝成了一個女孩兒的樣子，似乎化為人形已經耗盡了她所有力氣，胸膛起伏都變得十分輕微。

“拿走血跡有千百種方式，你為什麽選了一個最惡劣的？“長潯冷冷道，“你以為你拿走血跡，身份就能隱藏下去了嗎！？”

“成詩？”

躺在地上的女孩兒渾身一顫，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長潯喊出來，她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，勉強順了幾口氣，艱難地轉動眼珠望向長潯，近乎哀求地開口道：“我知道自己...隱藏...不下去了...從我在咖啡廳...見到你和陳寒的時候...我就知道了...”

“與其被黎厭和小畫發現...不如被你們發現...”

“大王烏賊，是吧？”長潯站起身，重重地甩了甩袖子，冷冰冰地道，“那二十二個人，都是你的傑作吧？”

成詩閉上眼，睫毛顫抖，並未回答，直接默認了長潯的話。

長潯的臉色難得出現了憤怒，他眸間兇光大作，語氣又冷了幾分，“你是怎麽做到的？真正的成詩在哪？”

成詩閉著眼，將手放在了胸口上，似乎想驗證自己心臟是否還在跳動一般，許久才回道：“真正的成詩...我在意大利殺了她...我殺了她...”

“你殺了真正的成詩，然後附身在她的身體裏，借著她的身體殘害人類？”長潯實在忍不住了，他擡起腳，碾上成詩的小腿，一點一點用力，聽到骨頭寸寸碎裂的聲音和成詩嘴縫間溢出的痛苦呻吟才挪開腳，他陰狠地瞇起雙眼，逼視道：“給我一個不現在殺了你的理由。”

“我沒有理由求你放過我，但我只想...再見一次成畫...求你...”成詩艱難地直起腰，拖著茍延殘喘的身體，砰的一聲跪在了長潯面前，她死死咬著嘴唇，汗如雨下，卻還在一個接一個用力地磕頭，磕到額間的血汙夾雜著汗液流下，看起來淒慘無比。

“你...”長潯有些不解，一只大王烏賊，為什麽死前最後一個願望會是再見一次成畫？

長潯不解地問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我繼承了...真正成詩的.....記憶，繼承了...她那份強大的執念....成畫...是她的命...在她臨死之前...希望能看到成畫安好...就算做...我對成詩的...補償...”

“補償？”長潯胸口怒意翻騰，周身的氣息冷冽如冰，“你害了這麽多人，現在跟我說給成詩補償？你不覺得，很可笑嗎？”

“成詩有了補償，成畫呢？那些被你害了的人類呢？其他人呢？黎厭呢！！”長潯氣得胸口止不住起伏。

“對不起...對不起...”它又開始拼命磕頭，細碎的話語從它唇間滲了出來，“但別人我無暇顧及...我只想再見成畫最後一面...就一面...求求你...”

長潯指尖微微顫抖，心頭突然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澀，不因為別的，不為成詩成畫之間的這份羈絆，只為了黎厭。

如果他知道，成詩在意大利就已經身亡，如果他知道，成詩死之前最大的執念竟然是再見一次成畫，如果他知道...會有多難過？

長潯後退了兩步，擡手捂住了臉，沈夜似是感應到了什麽，正柔和地在他身上蹭來蹭去。

“我只剩一口氣了....是見到成畫這個執念拽著我...我才能撐到現在...求你...求你...”

見她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，長潯也清楚，現在的這只大王烏賊，已經完全沒有動手能力了。

化回人形應該就耗盡了它全部的力量，現在的它，確實沒有威脅。

“我答應你”長潯凝聲道，“你好自為之。”

說罷，長潯冷哼一聲，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。

它終於放松了下來，身形一垮，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血汗，強撐著支起身體，一步一步走向了遠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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